您所在位置: 首頁 > 原站欄目 > 科學研究 > 學術講座 > 正文 學術講座

郭德茂:學界的三途

發布時間 : 2010-04-22 點擊量:

 

學界的三途

郭德茂


      人生的許多問題古已有之,無所謂新舊,每個時代的人都會對它一次次叩問應答。讀書問學所為何事,正是讀書人“古已有之” 的當頭問題。
      一、為世。當民族英雄文天祥就義前從容寫下“孔曰‘成仁’,孟曰‘取義’,讀聖賢書,所為何事?”時,他的答案已盡在心底。讀書報國,取義成仁,在文天祥看來是讀書人的最高追求。否則,大概不如做做小生意,吃吃喝喝,玩玩樂樂。莊子不是說過嗎,“乘萬化而未始有極,樂不勝計”,何必要那麼剛強執着呢?
價值觀是一個曆史的概念。中國知識分子曆史地形成了格物緻知、報國利民的讀書價值觀。自古及今,多少志士仁人以天下為已任而上下求索,正是他們以“為天地立心,為生民立命,為往聖繼絕學,為天下開太平”的宏圖大志用心用力,才艱難地推動着社會的進步和文明的發展。像範仲淹憂樂天下,李贽耿介處世,顧炎武黃宗羲挽國勢于既頹,康有為梁啟超啟民智于昏夜,直至聞一多朱自清義無反顧,鐵骨棱棱,中國知識分子為國家興亡扼腕振臂,為解民倒懸奔走呼嘯。他們也可能沒有達到自己學問的極緻,但誰也無法否認他們作為民族菁英所發揮的巨大作用。倘若都去做聰明的“學問”,則天下賢士皆入彀中,規規小人儒老雕蟲大概也就是終極歸宿了。
      二、為學。學問的面很廣,有社會的層面,有自然的層面,有直接有用的層面,有表面無用但深具意義的層面。再說每個讀書人資質不同,興趣不同,自我設定的目标不同,加之社會不同時期的具體條件不同,以學問為追求,求得明道聞理,亦是讀書的正當途徑。所謂為學術而學術,實質是追求學術真理,追求人類知識的積累和發展。儒家講“朝聞道,夕死可矣。”其道的内涵如果僅局限在社會學一面,是狹窄的。道家言道是關于宇宙自然社會人生的渾涵萬有之道,正可體現學問的無限豐富。吾生也有涯而知無涯,對知識(真理)作永恒的追求,是人類智慧的探險,也是人類追求自由追求完善的崇高使命。真學問不看一時一地某人某集團的臉色,秉持“公心”,隻認真理,所以說學問乃“天下之公器”,也是人類共有的财富。我們當然不能因一己利益一時相悖于公理而無視“為學術而學術”在某一層面上的合理性。比如說乾嘉樸學,盡管它在宏觀的社會發展的意義上講作用不大,但它在具體的學科學理的層面上達到了人們難以匹敵的高度,有着不可替代的價值。
      三、為己。讀書問學是一種自我完善的方式。它使人擺脫愚昧,獲得智性的愉悅,擁有真理和高尚,使生命豐厚而實在,使人生的體驗和感悟超越此在的有限而向過去未來延伸。總之,它使個體生命充實、有意義、不虛枉。讀書人是為世為學的承載者,為世為學坐實在具體的讀書人身上,亦是自我價值的實際實現者。文天祥成仁取義的悲壯感中亦有個體自我實現的欣慰感。常言說一個人就是一個世界,如果這個世界能夠自慰無憾,就個體來說,不也可以算是滿意的人生?再說作為一個知識分子,除了他思想獨立自由勇于探索外,情趣與好尚選擇的自由無礙,也應當是題内之意。
      也許為世為學為己三者本來是可以統一在一個完整的讀書人身上,否則像漢代的陳蕃李膺郭泰等人憑什麼“登車攬辔,有澄清天下之志”呢?知識分子又憑什麼能夠“達則兼濟,窮則獨善”呢?如今是分道揚镳了。大概是際遇不同,長河分流,于是有了激流緩流,主流支流,活水死水。
      沒錯,有情不忍大雄無畏也好,之死靡他志在道山也好,刮垢磨光自我洗濯也好,須因時因地因才而定。但是,若僅僅滿足于做“自了漢”,則終究未免自私小器。由于經曆了太多的狂風暴雨,目擊了太多的紙醉金迷,以“為學”“為己”作“逋逃薮”也未嘗不可,但若貶低甚至否定“為世”,則陋矣。那就難免“聞道百,以為莫己若”“不知有漢,無論魏晉”之譏,且自我逃避,放棄責任,還要自我掩飾,貶低他人,實在不足取。
      所以讀書問學須“望盡天涯路”,然後“慎終追遠”。